1.系主任也挠头
1996年12月初,我们的就业推荐表发了下来,大家一边准备期末考试,一边制作求职简历,搜集各个人才市场的消息,摩拳擦掌,准备找工作。
早在系里召开毕业生求职就业指导会之前,有的同学就早出晚归,提着礼物、拿着地址、神神秘秘地打着电话,利用家中亲友关系,纷纷前往南京化工厂、塑料厂、南化公司、扬子石化、南钢等公司,鸭子划水,暗自下功夫,通过各种各样的努力,打探消息、捕捉机会。
指导会上,系主任长篇大套讲完了,放走了别班的毕业生,单独留下了我们这个令他挠头的专科班。
他习惯性摸了摸自己的光头,咂摸咂摸嘴,说最犯愁的,就是我们班了,干脆挑明了,说我们就业前景堪忧。
一是适逢江苏省第一届高校扩招并轨、毕业生多;
二是人才济济、博硕研究生、本科生遍地走的化工重镇南京,对化工类人才学历要求高,大专生严重富余;
三是我们以专科学历,在波浪滔天的人才市场PK本科、研究生学历,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么?
因此,他建议我们调整心态、降低预期,未雨绸缪、笨鸟先飞,积极主动,不要寄希望于人才市场,也不要等、靠、要,无论工作好坏,先找一个坑占着。
他还劝我们,有关系的,赶紧找关系,给亲友们挂个号、让大家一起帮忙,因为真正进入人才市场双选,我们专科班没有任何优势。
2.为找工作,各显神通
1997年时,江苏省大学生应届毕业生求职就业已尝试采取双轨制了,以人才市场和用人单位双向选择为主,省里在五台山体育馆和江苏省展览馆等有多场大型人才市场;
各大高校内部也会举行特定专业类的小型人才市场,主要是邀请历年和学校合作较多的行业公司和校友企业,进行针对性的人才招聘,给本校毕业生多一些选择,但这样的小型人才市场入驻企业层次低、待遇也低,双方的热情都不太高,真是聊胜于无的活动。
说到底了,1997年毕业求职,对于我们而言,要么是躺平、接受最差的选择;要么是主动找各种关系,进行各种努力。
平时看大家都嘻嘻哈哈的,真正找工作时,才发现我们班藏龙卧虎,各种背景和人脉资源的同学开始浮出水面,有的提前卡位到的公司,让我们这些还在“等、靠、要”、处于懵懂状态的小白大吃一惊——
有个盐城同学,关系都找到爷爷解放前“苏中七战七捷”的战友了,说一辈子不求他,前线背他的救命之恩,让老战友某企业实权部门的儿子,给孙女安排一个正经工作,就算报答了;
有个南京同学关系硬,父母之前帮着别人办了好多事情,积攒了不少人情,这次儿子找工作,礼尚往来,也不是难事;
有个沭阳同学,入学之后,就攀了一个沭阳籍在南京发展很好的老乡,每次开学都大包小包地朝老乡家送“家乡特产”,打感情牌,毕业临近,对方也慨然许诺,帮他安排;
有个仪征同学,目标就是南化公司,为了能卡位成功,他名牌大学毕业的、漂亮姐姐答应了公司里某中层干部的求婚,条件当然是把这个小舅子安排好(从此,获得了一个绰号“小舅子”)…….
当然,也有求职失败的,兴冲冲早饭不吃、带着简历出门,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、倒头就睡,一脸的沮丧…….
3.我们宿舍几个人的工作去向
我们宿舍在找工作方面,是后知后觉的,听说别的宿舍七八个同学就业推荐表发下来,没几天原表就被用人单位接收了,他们开始心情轻松的享受最后一学期时,我们才慌了起来。
1)张力自然是不愁的,家族建筑事业等他接班,他那时一天到晚泡在陈老师的实验室,帮忙打下手、做实验,对去人才市场不屑一顾,后来他就业推荐表都丢了,他不以为意。
(毕业后,张力没有接手家族事业,也拒绝家族安排的世家联姻,找了一家杭州的民营企业,锻炼几年后,自己成立公司单干,事业起步时得到老婆家族的资金支持,很快把公司做大了,现在西湖边上有一套别墅,财务早已自由);
2)乔院家在南京江宁,那边外资企业很多,他姐夫在国企梅钢,正想方设法给他办到梅钢去,他也不着急,白天忙着谈恋爱、傍晚给大家理发,晚上主持宿舍的卧谈。
(乔院毕业后,进了梅钢下属的一家化工公司,企业被剥离后,他干了几个月又跳槽到了一家外企,出差时还路过徐州看过我。
他刚毕业那几年,全国各地出差、处处留情,沾花惹草的故事可以写一本书;他的老婆,是他之前出差常驻外地酒店老板那的女儿,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“花”到,两人育有一儿一女,现在南京。
乔院以前的专业是销售,在公司是金牌的,现在属于元老级别了,应该不会频繁出差了,估计老婆也不会允许他继续在外面“逍遥快活”了。)
3)王新老家南通的,当时帝人、东丽、旭化成、日立等日资企业在南通很多,工资是其他企业的2-3倍,王新的目标很明确,就是回南通进入那些企业,因此在拼命的学日语,大二就过了日语二级,大三过了一级,具备日语对话能力,我们那时两人喜欢结伴自习,我看英语,他看日语。
他毕业后和众多本科生、甚至研究生如愿跻身帝人公司,在公司内以良好的日语能力,获得日方欣赏,后来不断获得提升,还有几次去日本培训的机会,在日企工作二十多年后,大学同学聚会,他的言行举止,都很有些日本人的行为做派了。
4)王辉毕业没打算回南通,说就是要饭也要留在南京,他逛人才市场最积极。他人瘦削高大、帅气英俊,西装一套、皮鞋一蹬、摩丝一抹、眼睛一卡、皮包一夹,俨然一成功人士,有几次在人才市场,他在摊位边人模狗样的一站,毕业生都把他看成用人单位的招聘人员了,围着他问东问西;他装大尾巴狼装到底,借机收集一些名校毕业生的简历,回来再修改完善自己的简历。
(王辉最后进了金陵制药厂,负责销售,不算正式的员工,后来凭借销售业绩,转正落户了,他在金陵制药厂收入并不高,住在凤凰西街;我后来考研原本要去投奔他的,但他宿舍四人间,还是在筒子楼里,楼道里满是煤气灶、酱油瓶,两人交错头都要贴着身过,住房条件很差。
王辉在制药厂最大的收获,是找到了当时做技术员的媳妇李净,中国药科大学毕业的,小姑娘后来在我的忽悠下考研、考博,比我晚三年博士毕业,又回到中国药科大学当老师了,王辉成了家庭妇男,照顾孩子和老婆的饮食起居,当然他之前做销售时,赚了不少钱,早早的买了几套房产,现在也是小富即安,自得其乐。)
5)周雨林的工作也不着急,还是天天找最新的录像电影看,和铁道酒家的前台玩姐弟恋,因为他父母都是南化毕业生,关系网遍及南京,给他安排工作是小菜一碟。
(后来他去了大厂区的南京化工厂,大型国企,里面有很多周雨林父亲的同学;最意想不到的,班里还有一个同学蹭了周雨林的热度,打着周雨林最好同学的幌子,跟负责招聘的周雨林爸爸的同学套近乎,竟然也混进去了。不过,90年代后期,南京化工厂效益也不好,厂子又偏僻,周雨林没干几年就跳槽出来了,自己利用父辈的人脉关系,开了间化工公司。
周雨林一直是姐弟恋,谈了五六个都是,最后收官的是南京化工厂的本地大龄女工,原以为“女大三、抱金砖”会体贴人、疼惜人,没想到知性娴熟的姐姐,婚后就变成了河东狮吼,一吵架就把他关在门外、任凭风吹雨打。周雨林又爱面子,不会吵架,只能干受着,以前港台录像学到的勾女降大法,根本用不上。
周雨林在老婆的管束和引导下,生意做得不错,社会关系也简单 ,规避了一些行贿等不良风气的影响,生意做得还行,因为起步早,现在吃老本,养老也没问题的。)
6)洪来是二代南京人,父母是安徽和县的,他找工作也不急,他干瘦练达、性格活泼、乐观开朗、人缘特别好,当时正和他的初中女同学胖妞谈得热火朝天。胖妞是初中考上中专,毕业后分到了山西路邮局,工作惬意,收入稳定,和洪来重逢后,相谈甚欢,感情日增,吃得越来越胖。
胖妞的家世挺好,父亲是个生意人,挺有钱,有点看不上洪来。洪来决心要做个样子给准岳父看,他进企业上班拿工资,显然挣钱太慢,干到35岁也达不到准岳父的标准,他在乔院的开导下,没有选择求职道路,而是个人创业,开始做餐饮、后来卖邮票,一直比较困窘;
我1999年过来读研时,因缘际会,和导师接待了立邦漆副总的合作需求,就给洪来出点子,让他卖立邦漆,这条路他先做销售后做代理,干得不错,很适合他情商高,和人打交道的性格,事业一路开挂,当然也和胖妞有情人终成眷属了。可惜的是,两人一直没孩子,据说是胖妞太胖的缘故,身体指标一直不好。)
7)老翟就业推荐表一直锁在柜子里,他最不急不躁,还在津津有味地研读比较四大武侠名师的经典小说,谁要去人才市场,他就让人给他捎几份简历过去;等我们大家的工作都差不多定下来的时候,他仍是自得其乐,锻炼身体、悠哉悠哉,仿佛桃花源里的闲人,不问世事。
后来班主任因为要统计班里就业人数,见了老翟的状况,也是直撮牙花子,跟老翟说,有一家单位,厂子在南京郊县,福利化工厂,别人都不愿去,问老翟去不去?老翟傻乎乎地说,只要发工资就去。
福利工厂是残疾人比例占30%的工厂,地方偏僻、交通不便,里面工作环境也差,很多大学生去了待不了两个月就跑了;没想到老翟去了之后,一待就是28年,从技术员、车间主任,一路干到公司的总工兼副总。
当年班里成绩中下、憨厚老实的老翟,现在反而是我们大学班级39人中,在化工专业领域发展最好的一位,大家聊起来,都说这家伙傻人有傻福,闷不吭声地混得最好,行业大拿,开会都要坐主席台了。
关于我个人找工作,也是一波三折的故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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